浪丐心泪──大藏寺祈竹仁宝哲自传

  • 第五章──变幻年代

在我读第七年班的时候,大藏寺的另一世系法台转世也来到了色拉寺。这位未到二十岁的湛康仁宝哲成为第一年班的新学僧,同时也举行了转世者入学的升座典礼及盛大供养等等。

在湛康仁宝哲入学后不久,战事便爆发了(我当时二十四岁)。僧人本来是不参与政治的,我当时实在也不清楚真正局势情况,只知道学业及寺院生活恐怕是不可能继续下去了,心中很为焦虑。没多久后,有一天炮火直闯色拉寺轰炸,情势十分危急,寺僧只好各有各逃。

在开始逃跑时,我们本是一行十八人(大部份是来自大藏寺的僧人),向西藏南部圣湖地区逃走。在逃亡途中,有一段小插曲。有一次在树林内,我们见到一只「耶提」(科学家称牠为「野人」或「大足」)。这种动物,在西方被视为传说中半人半猿的异物,常有科学家辩证牠的存在或否。其实在嘉绒地区,这并非传说中的异物,而只是一种极稀有的畜牲而已。「耶提」身高比人类高得多,而且力大无穷,一出手便可以轻易掌毙一头强壮的牛,所以西藏人都很怕遇上牠们。我们当年逃亡时所见到的,是一只单独在林中活动的「耶提」,牠本来似是半蹲在树丛中。在发现了我们时,牠把本来低垂遮面部的长毛向后一甩,露出了面部而人立起来。在我们一群人中,大部份都躲在石后,不知谁放了一枪,这只「耶提」便露出了一个近似微笑的怪表情,然后便施施然地慢步走入密林之中。整个目击过程,长度恐怕没有超过三分钟。

在逃亡没多长时间后,湛康仁宝哲等一众十三人在一次过河时被军人捉到了,只余下我等五人继续在野外躲藏(湛康仁宝哲后来被囚而死于狱中)。

在队伍中大部份人被捉走后,我们改向北部放牧地区逃走。我们在野外孤独地躲藏了三个星期,其间找不到甚么足以充饥的食粮,身体变得很瘦。在这三星期内,我心很怕,心想如果被捉到了必定会被枪毙。在三周后,我们也难逃厄运,被军人找到了。

把我捉到的军人要求我如实交代背景,我当时心想如果自招为一位具转世者地位的人,必定会惨遭折磨及连累家乡的亲人,所以便只好撒谎说:「我是嘉绒人,父母是乞丐,但早已死了,所以我便在拉萨出家为僧。」,对自己的准确生地及在大藏寺中的法台身份绝口不提。军人又冤枉我是参与反抗的份子,很凶地喝问:「如果你没有参加武装叛乱,为甚么要逃跑?」,我便如实回答:「在寺院中,炮火连天,军队持枪向我们攻击,我害怕时自然只好逃生!」。

我在囚狱中被囚禁三个月,其间并未受到毒打之类的刑罚 ,但日子也绝对不好过。在被囚期间,有时脚上会被穿上锁炼,有时则被派往运输站搬货劳动。在这几个月中,我眼见同狱有不少人病死或饿死(五十个囚犯中,最后只剩下连我在内的十三人与我一同被捕的四个僧人也都死于狱中)。狱卒对因犯虽然并无刻意折磨,但亦不会对病人有任何照顾,只让他们自生自灭,而且所分派的食物少得可怜。这时我的心情倒平定了下来,心想:「生死由天,没有甚么好怕的!顶多也不过是被枪毙而已!」。

在这段日子中,我仍然偷偷地在心中日诵每天的功课,从未中断过一天。后来,由于我的确未曾参与战争,狱方拟把我遣返原乡,但却并未清楚下决定,只先把我暂时放走而送返拉萨市。

回到拉萨色拉寺时,寺僧早已逃的逃、被抓的被抓,熟人大已不见了,寺院与往日的景像截然不同。我先回到了萨巴仁宝哲的房中暂住。没多久后,来了一个人嘱我向地区的干部报到,以接受前途的判决。第二天我去到干部办公室,拜见负责该区的领导。地区领导是一个女汉人,藏语说的十分流利。在我交代了背景后(仍然没有透露法台及转世者身份),她十分憎恨地对我说:「你肯定没有说真话。你这样的坏份子我见得太多了,明天我便带你去我的上司处等候发落,你等被遣返乡下吧!」。

女干部的上司在另一座办事楼中。这个办公室十分大,面的干部都在忙。在来到办公楼时,我心中忐忑不安,很怕被遣返而连累寺院及亲人。带我来的干部显然很痛恨我,她对我的身份写了一份文字排得密密麻麻的报告准备交予她的上司。在等了不久后,一个汉族干部问我们为何而来,女干部便交上了她的报告,建议上司对我严厉处置。这时候,怪事发生了。汉族上司突然好像失了魂魄似的,看也没看便把报告纸撕了,然后他向我问:「你有没有钱回乡?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予通行证让你以普通老百姓的身份回乡。」,说完后却又没有作甚么明确的决定。女干部本来就不太喜欢我,恨不得我被以囚犯身份马上押走回乡,但她见上司完全没作决定,也没法坚持下去,只露出很莫名其妙的讶异神情。在见了高级领导后,女干部不知所措,只好把我暂时放走。我的一生中曾得护法在冥冥中救助多次,这一次很明显也是祂们在暗中显灵。

还复自由后,我回到自己本来的房间,对未来茫然不知去向。一位蒙古老僧向我施舍了一些食物,又对我鼓励:「现在情况很乱,但为了佛教之未来,你们年青僧人必须好好捱下去呀!」。我本只是一个平凡的和尚,对政治及情势完全不懂,一向只过平淡的寺院生活。这阵子的动荡,顿然令我不知如何是好。我在房中彷徨的呆了一、两个星期,其间几乎足不出户。有一天,一位旧同学找了上门对我说:「师父已被抓走坐牢了。临入狱前他交代我必须务必要把你找到,并要向你转述他的话,他说:叫我向你转告『今生中我们师徒恐怕不能再见了!但只要你把我所曾教你的佛法牢记心中,不理你未来遭遇如何,便没有甚么可怕的了!』」。这时我才知道图丹初藏师父已身陷牢狱,心中激动不已。我含泪接过了师父嘱同学转交予我的二千元现金和五百克金块,把其中的一半供养了给这位同学。没多久后,我辗转得到消息,图丹师父在四川的一个狱中圆寂,应验了其舅萨巴仁宝哲的预言。

在同学来访后,我搬往拉萨市区的一间房子住。这间房子中当时约有三十多户藏民共同生活,绝大部份人对我很尊敬。在跟的一年中,我的「家」便是这的一个小房间,但在必须参与集体劳动时(当时人人都必须参加集体劳动工作),我便会被干部安排暂时住在乡下或市郊。我在这房子中不大走动,很多时间我都独个儿坐在房间中。在逐渐熟络后,房子中的居民都暗中把我尊为师长,常常对我供养食物及必需品,同时也会偷偷地请我主持各种佛事。当时政治情况很糟,尤其对任何宗教活动都管得十分严厉,绝对不允许穿僧袍。我在屋外活动时,只可穿当年那种几乎全民穿着的服装。在一回到屋中时,我便马上换上僧袍。同屋中有一户人家对我的僧袍及修行很不满,畏怕被我连累,但始终也没有人告发我的情况。

在劳动及学习中,我的表现被领导认为不错,便把我调往一组大概算是「思想进步模范青年」一类的人中。有一次,某部门想提拔我为下乡巡回表演的歌舞宣传团成员。这本来可说是那个时势及年代中的优差,但我因仍自视为一位僧人(虽然当时并不许可穿僧袍或抱宗教思想),所以便藉各种原因推辞(僧戒规定僧人不应作世俗歌舞)。同屋的人也配合代我撒谎,都异口同声说我有脚患。在一段时期中,我被迫要在每行走时便扮作一拐一拐的,这样才交代了过去,最终也没有被编入宣传队。在这房子中居住时,同屋人都一致保证我是一个「进步青年」,结果政府便发了一张拉萨居民户藉证给我,从此我才不需再担心被遣返故乡。

在这年多中,我分别干过打石、缝造军服、种菜及倒粪等工作。在第一次倒粪时,我感到很恶心,但慢慢便被迫习惯了,后来我变得麻木到一手粪污地拿食物进食也没有任何不自在之处。这并不是我个人的修行境界所致,而是当时的环境所逼成的。

虽然我自少也可说是娇生惯养,但自幼天生的强健体魄及在色拉寺中的学僧生活锻练,令我足以应付劳动工作。在这段期间,我心中并无怨恨,还常常安慰自己:「眼前的苦难是我自己的过往业力所引,所以我应该乐于承受及视之为忏罪修持!」。

在劳动组中有一个十分高大的年青人。他很喜欢摔跤及技击等运动,每在空余时必会找同组的人搏击取乐。在没多久后,他早已击败除了我以外的所有人。有一天他对我说:「现在人人都输过给我了,就只欠你一个未跟我打过!」,我只一笑置之。在跟的日子中,这个比我高大许多的年青人常常缠我不放,硬要与我比拼一下,但我只一直不理他的挑战。有一天轮候分派食物时,这个人站在我后面不断以手摸我的头,口中还是取笑在说同一句话:「就欠你一个没和我比过实力!」。这一次我真的让他的多番滋扰惹烦了,我便放下了手中的粮袋,双手交叉胸前转过身向他说:「你是真要与我比一次才不再烦我吗?」,然后便与他找了个空地比试。我一出手便把这个大个儿重重地摔倒了。这其实只是大家在沉闷的生活中闹玩而已,双方绝对没有恶意,当然也不会真的伤害对方,但那一跤却令大个子两天上不了劳动岗位。从此他便常常开玩笑地向人说:「别看这个人个子小小,其实他全身都是蛮力!」。

在劳动的空余时间,我偶尔也会偷偷地往各寺院朝礼,但在当时的环境中我只可以低调地假装是去游览而已。在哲蚌寺附近,有一个莲华生祖师曾住过的石洞。历史上说祖师在此洞中修行时,因为没有水源,便以指插进一石柱中,施神通由石柱中变出水来。我在洞中朝礼时,以上臂触拭了石柱一下,回家后竟然发现手臂渗出水份。这奇妙的现像一直持续了两周,甚是奇妙殊胜。

在劳动中,我与一位拉萨的宁玛派转世者成为了好友,常常在一起用午饭,又经常互相往对方的家中作客。我和他这两个年青人当时很幼稚,一同做的事现在想来也实在无聊可笑。有一次我往访他家,他指电源插口向我说:「你把手指插进去试一下,我试过了没事!我看这『电力』看来不会伤害修行的人。这种叫『电力』的东西说不定还利于通气脉呢!」。当时我俩还年少无知,对科技也不太了解,我便真的天真地把手指插进了电源口,登时感到五内俱焚、心脏好像快要爆炸的感觉。这友人见势色不对,马上不知用了甚么才把我的手移离电插口。在我埋怨一番后,友人誓神劈愿地说:「没骗你,我真的亲自试过了而没事!」。那个年代的电力供应是断断续续的,现在想来当时友人在试验时可能正适逢电力中断,他才以为自己触电而没事。在当年的生活中,像这类的无聊事便是我们唯一的消闲娱乐!由现在回想当年,我们两人也的确既无聊又愚笨。如果运气差一点的话,我或许当年便已命丧当场。

在一九六零年的藏历新年,布达拉宫中的达赖喇嘛辩经侍读师查杰仁宝哲师父(原大藏寺僧人,在拉萨色拉寺时期我曾向他学法)在政府批准下来到拉萨市区,又特别召见了我。仁宝哲命我为他把脉,我起初不肯,但在他坚持下我只好从命。一把脉之下我大吃一惊,师父手上完全没有脉像,一摸之下便就像为死尸把脉一样。我急请老师进我的房中,正欲马上修怖畏金刚法,老师却说:「不必了!我对生死自有把握!现在我将往生香巴拉净土,你在我死后修一座度母四曼荼罗仪轨便可!」。我问老师:「师父你还会转世回来吗?」,老师答:「暂时不回来了!我准备在香巴拉净土住上一段日子!」。在见面后,政府派了马车送仁宝哲往罗布尔卡(达赖喇嘛的夏宫),隔了没多久便传来师父圆寂的消息。在师父圆寂后,中国党政府倒给予了算是很高的礼遇,不但让许多僧人参与悼念法会,更派了汉族干部前往致祭。

在劳动期间,有一天我们一众五十人在掘土时,见到荒野中有一个祭祀土地公一类之小祭坛。我们的小组领导贾波便喊起口号:「这是旧社会封建迷信!别害怕!让我们打倒迷信!」,便率众砸了祭坛。在破坏坛基时,地下跑出了一只巨型的蝎子,大家都心感有异。领导大叫一声:「去死吧!」,便用铁铲把牠当场打扁了。当晚,贾波突然害病,痛苦地惨叫了良久。后来,他更在哀号:「仁宝哲!仁宝哲快救我!」。在此之前,贾波从未以「仁宝哲」尊称叫过我一次,但这时他眼见自己必死无疑,便又相信佛法之力量了。在当时的政治局势下,我如果为他诵经,便会被视作搞封建迷信,下场会十分惨。在贾波求救之初,我只推说不懂修法及不搞宗教法事,但他苦苦哀求。到后来,贾波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身体更开始变冷,看来是快死了。我心想:「如果现在修法救他,我自己恐怕会惹上极严重的麻烦!在这个年头,搞『封建迷信』是会没命的!但我们僧人天天念要救度众生,难道见死不救吗!」。我在思想挣扎了一阵后,便豁出去了,马上便燃香修对治的法门。没多久后,贾波便没事了。这修法之灵验,可能是源出于佛力及我真心不顾自己安危而欲救他的真诚发心之力,而并不是我个人有甚么神奇的法力足能起死回生!

在第二天早上,可幸地并没有人告发我,而贾波也并没有反面忘恩,反而对我变得很友善。他建议我向他告病假,然后便可去拉萨(当时小组在郊外长期劳动)渡假休息,我如他所说地交上了请假信,他便批淮了病假。在到了拉萨市时,我便到医院报到。在随便安一个病症名堂后,医生会施一些药便差遣我离开。在一出医院后,我便随手把药丸丢了,便自己回拉萨的住所。自此以后,我便经常性地请病假,贾波也次次都批准,从此我便不太需要参与劳动了。但在休假时,我却并非闲没事干的,经等,做一位转世者或反而要天天为求访的人偷偷地主持法事及诵一个僧人应做的事。

在一九六零年秋季前后的一天,我在拉萨市一个房子中修供养护法的仪式法事,突然门板传来「啪!啪!啪!」之打门声,此时我的心中有一种很难形容的怪感觉。我马上打开门,向正在行经门前的一位带女儿的中年女人问:「是妳打门吗?」,她表示只是刚刚路过而否认打过门,我便与这女人聊了起来。这女人名叫「巴桑」,是来自一个叫「帕里」之边境小镇的富户,我现也忘了她当时为了甚么事才来到拉萨。她向我布施了一些酥油。酥油本来是藏人日常的必需食品,但当时我已几近两年没吃到它了,我顿时眼睛如见黄金。在她向我顶礼及布施后,我不知从哪来的念头而直接地向这个陌生女人说:「妳帮助我去印度好吗?」。早在近两年前,有大批藏人跑到印度,我当时听说在印度的人可以继续做僧人和学佛,所以我对出走印度求学早已兴念,也曾与前述那位宁玛派转世者友人商量过许多次,但却从未有过具体的计划或行动。我这时冲口而出的要求,不单使这陌生人呆在当场,就连我自己至今仍不明一向少话的我当时怎么如此唐突。在当时火红的年代中,我和这女人心中都知道得清楚,协助我这位陌生人可能会令她家破人亡。女人呆坐了十分钟,在这当中我们两人谁也没说一句话,然后她打破了沉默低声地说:「明天来找我吧!」。我当时并估计不到,她的这句话改变了我的一生,也为她后来带来了极大的苦难(在后来的文革时期,巴桑因为曾协助我出走而遭批斗,背骨被打断了)。在那时的时势气氛中,一个正常人不可能为另一个陌生人作出她那样的冒险决定,也不可能提出我所提出的唐突要求!三次的神秘打门声、我失常的要求及巴桑毅然的决定,显然又是护法冥冥中的安排(在后来的日子中,每当我在修持退心时,我便会这样想:「我的命不属于自己,是护法令巴桑拼了命、受了大苦而换来的,这必定是为了要我好好修持及弘法的目的。如果我对佛教不能作点象样的贡献,恩人的苦便白捱了!」。每当这样想时,我便很自然地含泪收拾心情,重新又投入修持及弘法中)。

在巴桑答应后,我便马上往访宁玛派友人,邀他一同出走,但友人说:「唉!我家人都在这,现在暂时是走不了的!」。在一周后的一天(一九六零年藏历七月底),我在大清早先去了大昭寺告别佛尊,然后便与巴桑一起离开拉萨。在这以后,我再没见过这位宁玛派友人一面。在七十年代文革中,友人被拉到大昭寺前枪决,同时被枪毙的还有另外六个人。我的年纪、背景身份及性格与这个好友很接近。如果当年我没有出走的话,想来大昭寺前的尸体极可能就是八具了。

由拉萨至帕里,我们一共享了三天坐车前往,途中在后藏札什伦布寺停了一晚,顺便也朝礼了该寺及江孜佛塔。

帕里是邻近印度锡金(但当时锡金是一个独立的国家)的一个西藏边境小镇,邻近便是亚东镇,这约有五百户人家。巴桑的家族是当地的富人,一向以来是著名的卓摩格西仁宝哲的施主,家中也接待过赤江仁宝哲及萨迦派法王萨迦崔仙等大师。在我到达时,帕里是个冰天雪地。巴桑在回家后便开始生病,身体近乎瘫痪。我作为一个受恩者,便在她家中住了三个月,天天为她诵经修法,后来她慢慢便复原了。在藏历十月廿五宗喀巴纪念日,我到了附近的一间寺院朝礼,顺道也应求而为巴桑作祈愿及供养。该寺的日常法会当时已中断两年。由于当天是宗喀巴纪念日,寺中的老僧一再要求我率众修诵宗喀巴祖师会供,我心中虽感到危险,但也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下来。我们燃点了三百盏油灯,很认真地举行了法事。在法事后,当地的地区干部来寺查问:「你是哪的人?来这干甚么?是不是搞宗教崇拜?」,我答说:「我是来泡温泉疗病而已!」。在查问一番后,干部便放我离开。在寺院附近的村屋中睡至半夜时,我越想越不对劲,便与巴桑的弟弟连夜走路回到帕里镇。我在凌晨四点到达帕里巴桑府,甫一坐下尚未喝上一杯热茶,便有军人上门查问巴桑。他们似乎已猜到我的转世者身份,而且又收到风声说我曾在附近寺院主持法会。巴桑坚持说我只是一个老朋友,又力证我已不失所踪,军人便只好收队离开。

由于当地已开始注意上我这个外来者,镇上居民又开始在纷纷讨论我的失踪(我当时藏痔巴桑家中),我眼见情况不太妙,一周后便动身跨越边境,行程是要翻过喜玛拉雅山脉到山对面的印度。

我换上了乔装用途的衣物,与一位老僧人随同赶骡的边境商人上路。在路上,我们不断听到别人谈及「失踪的喇嘛」之传闻。由于局势不妙,老僧便与一龑骡商先过境了,我则在路上躲了几天。在几天后,我穿上了破衣,面部涂上炭灰,带佩柴刀及绳索乔装为樵夫上路。在行至第二天,我到达了印度边境,印方边境守卫问我:「听说近日在边境的另一边正嚷要寻捕一个有点名气的喇嘛,这可能就是说你吧?」。在我承认身份后,他们便予以通行。我在长叹一口气后,踏上了印度的领土。这时候,我身上只带一副望远镜、一袋加持过的石粉(这种石粉可供修过禁食闭关的行者食用)、一向永不离身的一尊释迦牟尼佛像及一本沉重的古本︽菩提道次第广论︾。



上一页 下一页 返回